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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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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就在朝露因為傷寒的緣故靜養在朝陽殿的時候, 城外的肖晗也同樣面臨著棘手的事情。

按理說,因著春日的來臨,溫度升高的緣故, 城中不應該有那麽多患傷風的病人,而其中, 有很大一部分都在他收容的流民裏面。

這些人,千裏迢迢逃難至此, 度過了一個漫長的冬季, 而今眼看著如今春日來臨,路障解除,在能夠一返歸鄉的時候, 突然大量的患病。

城郊的收容大帳裏, 染病的流民一日多過一日,大家一開始並沒往心裏去,以為只是時令的變化而引起的, 況且三月的京城城中已經有少量的柳絮漂浮在空氣裏,那些輕微的咳嗽和噴嚏聲並不能引起大家的註意力。

肖晗和肖旭這會還在專註著如何將城中的流民順利送回他們所在的故土, 畢竟這麽些人一直待在京城, 別的不提, 就僅僅只是‘食’這一個問題,已經能讓戶部快要束手無策了。

皇帝而今的意思同之前持反對流民入京的官員一致了起來, 國庫雖說尚算充盈,但也不能一直養著這些閑人,從去歲年底他們入京以來,戶部出的賑災銀兩已經大大超出預想, 偏現在才剛剛立春,在今年秋收還沒來臨之際, 是不敢將所有的糧食都傾註在這些流民身上。

肖晗為了這些事已經日夜顛倒忙碌了好些日子,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所醒悟,肖旭在這次的安置流民之中一改往常那頤指氣使無所事事的姿態,沒有叫苦連天,也沒有偷奸耍滑,從頭到尾都一直跟在肖晗身邊忙裏忙外,也算給了肖晗一絲能喘息的時間。

先是將大帳裏收容的人造冊登記,哪些人該什麽時間送回何地都需要一一的籌措安排。

意外發生在春日前後,就在朝廷安排妥帖所有事宜,就待準備送大家出城的時候,那些之前只是有著輕微傷寒的病人在一夜之間都發起了高熱,渾身滾燙無比,剛開始還能說出自己姓甚名誰,但隨著時間的過去,飲下的藥物似乎沒有起任何作用,高熱持續,意識渙散,那抑制不住從胸腔肺腑裏發出的咳嗽變得越來越劇烈。

肖晗跟在醫正的後面,面色凝重的看著那些呼吸已經不順暢的人,幹涸腫脹的嗓子已經發不出什麽聲音來,只剩一雙求生的眼睛一直望著兩人,如果他這會能說話,肖晗覺得他要說的或許是“救我”這兩個字。

醫正扭頭,悄悄對肖晗使了個眼神,他心領神會,在這種境遇下也依然秉持著太子應有的端方氣度,他語氣輕淺的對那人說,放心,朝廷和孤不會棄你們於不顧,說完也就隨著醫正出去。

“殿下,這般來勢洶洶的,不是普通的病癥,恐怕,是疫病…”醫正說話也是斷斷續續的,肖晗聽得出來他聲音裏已經有了顫意。

他眉頭緊鎖,卻還是鎮定的發聲:“醫正可是確定?”

那醫正是年前就隨著他出宮來此的,年歲雖說不大,但既然能進太醫院,手上多少都有些功夫在。

此刻被質疑的他露出了惶恐的表情,急忙後退一步對著肖晗行了一禮,嘴裏隨即差顫巍巍的道來他這些日子診治的結果。

“眼下不是傷寒的節氣,他們本就患病許久,但直到這會才開始起高熱,想必是這疫癥從染上到發出需要挺長一定段時間。”

他這次倒沒有回答,腦中在迅速的過渡近日的每一個細節,這些流民是年前入京的,又在境京中呆了一整個年節,而像這樣的病人,每個大帳都有,大家此前一直住在一起,同食同住,並沒什麽顧忌。

且剛過去不久的上元燈會,又有多少人參與過…

他揉了揉額角,甚是覺得這件事似乎比預想中還要覆雜:“先不要聲張,按照醫治疫癥的法子一步一步來,切記打草驚蛇。”



宮外流民之中有疫癥的消息沒多久就傳回了宮裏,皇帝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初初聽到之時並不見慌亂,只讓百官全力配合宮外的太子,務必要抑制這場疫病的大面積擴散。

一時之間,內廷和宮外人心惶惶,而本該日日都艷陽高照的三月天也難得出現連綿的小雨,太醫院的所有醫正都在積極的醫治病患,宮裏也是每日都在熬制藥物給大家服下。

因著此事,朝露也沒再去過鳳棲宮,事情發生以來,她時時都在擔心宮外的肖晗。

好在這次他倒也算考慮的妥當,自上次他出宮久未有消息送回而致使她心有不悅開始,上元那日在城樓上之時,他便貼著她的耳側承諾過: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我把瞿恒留在宮裏,你若有什麽想說的,可托他來告訴我。”

她聽後訝然:“如此,你身邊便只有盧緒一人了?”

肖晗捏了捏她被風吹的發涼的耳垂,似是在安撫,隨即輕笑的說:“事情已經快要結束,想來也沒什麽要用的上他的,我只是擔心,若久不傳信回來,恐有人又要同我鬧別扭。”

聽出他話裏揶揄的意思,她倒也沒客氣的往他肩膀上輕輕擂了那麽一下,嘴上說不願,倒也還是欣然的接受。

只依然嘴硬:“誰要同你鬧別扭,你這次便是三五月都不回來,也沒人同你別扭。”

當時的一句無心之言,沒想到這會一語成讖,他這次不僅不能按時回來,甚至連歸期都是未定。

在聽說宮外有了疫病的第一時間,她便去過東宮一次,但那會消息才剛傳回,瞿恒所知的消息也不過事零星半點,她暫時只知道皇伯父派了宮裏太醫院最好的醫正去相助於他,患病人數不知,流民情況不明,只知這疫病一旦開始,就要隔絕那些患病的人。

而他,是這這件事的主事人,自然是要隨著這些病患共同進退,天子雖說身不能至,但至少是派了膝下僅有的兩名皇子前來,也算能安撫到百姓慌亂的心緒。

瞿恒也很無奈,面對她也只能寬慰:

“微臣進不去,所能知曉的也並不多,只知現在患病人數雖不少,但好在數量沒有繼續增加,殿下同太醫院的醫正已經在想法子了,公主便在宮裏耐心等待便可。”

沒有消息那就是最好的消息,即便心裏是擔心的不行但礙於各種不能言明的理由,明面上還是不能顯露出來,她抑制不住胸腔裏的咳意,在東宮門前吹過一道風後,無法控制的咳了出來。

“咳,咳咳。”

瞿恒見此,不由的擔心:“公主可也是患了傷寒?”

她先是點頭,接著又搖搖頭:“怪的很,也不知是不是春天的緣故,總覺得喉嚨有些發癢,但又不似傷寒的那種感覺。”

“公主還須保重自個兒身子,聽說那疫病最開始也是傷寒的癥狀。”

她點點頭,隨口道謝之後就辭別了。

這癥狀已經持續了好些時日了,不見好也不見壞,又正巧碰上宮外疫病的事情,宮裏沒剩下幾個醫正,她便不願因為此事去叨擾,她沒主動說,帝後也就不知曉,只當是時節的變換而略有些不舒服罷。

宮外暫時也沒了消息,她也清楚的知曉這會的他一定不好受,畢竟他是太子,那些是他的臣民和百姓,而當他作為一名上位者親眼見到那些人在他眼前患病難受到茍延殘喘的時候,心裏一定是割舍和放心不下的。

朝露緩慢踱步回朝陽殿的路上,望著宮外京郊的方向太陽升起的地方如是的想過。

不知是不是瞿恒說的話應驗的太快,還是她在花園裏又吹了涼風所致,溫補了那麽久,已經許久沒有生病的身體當日夜裏就發起了高熱來。

她是在睡夢之中起熱的,起初還以為是蓋的錦被太熱,但幼時因著踢被子而生病的情況不在少數,是以這次也就忍著熱意沒有踢,後來身上漸漸起了汗意,意識也變得模模糊糊的時候,耳邊就只剩盼夏的聲音了:

“公主,公主…”

她想睜眼看,但綿軟無力的身體使得眼皮也變得越來越重,根本沒有力氣睜開來看,嗓子也腫脹到說不出來,幹裂沒有任何血色的雙唇也只能翕翕合合的發出零星的聲響。

身體沒什麽力氣,但好在耳力還在,她清楚的聽到從盼夏身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接著感覺到有人靠近了自己的面頰,她像一條擱淺在岸上的雨,努力的在發出動靜,想讓人來救自己。

沒過一會,盼夏驚喜的回答:

“公主是渴了?奴婢這就端水過來。”

清冽溫熱的水一入喉,即便是無色無味這會在她嘴裏也能品出那麽絲甘甜的味道來。

她貪婪的汲取著這水液,一連飲了數杯才緩慢的回過神,沈重的眼皮終於能睜開視物,但渾身無力的她還是只能依靠盼夏的攙扶才能起來。

“我睡了多久了?”她迷迷糊糊了一整晚,日夜顛倒到不知現在是什麽時辰。

盼夏聞言隨即便道:“公主睡了一天一夜了,現在酉時都快過了。”

往常這個時辰,朝陽殿已經上膳了,她這會雖沒什麽胃口,但生病理應要吃些清淡的膳食,隨口吩咐盼夏去囑咐小廚房,卻意外的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麽了,是發生了什麽事?”

勿怪她如此敏感,她這朝陽殿雖說宮人不多,但平日裏還是能聽到那麽幾個腳步聲,但這會都起來那麽久了,殿內就只剩了盼夏一個人,要說她心裏多疑也是情有可原。

盼夏見她都病成這樣了,心思還是這樣細膩,也沒打算繼續瞞她,嘆了一口氣後老實道:

“昨日夜裏公主起了高熱後,奴婢就去太醫院請醫正來看,眼下宮裏就只剩一個醫正,又是半夜去尋的,難免手忙腳亂些,動靜一大就驚擾了皇後娘娘……”

皇後一聽是她身上起了熱,立馬就讓那醫正診完去回話,而今朝堂內外對發熱這兩個字眼的警惕性不輸於聽到戎狄來犯兵臨城下的心情,那醫正在面色診脈過後面色凝重的離開,獨留下主仆二人在殿中,盼夏有些理不清思緒,不知該如何是好。

“奴婢以為醫正是回去開方子取藥了,哪知等聽到動靜時,朝陽殿的大門就已經被封了…”

她沒問太多,這會嗓子的情況也不允許她問,只是能確定一點的事,她似乎像瞿恒說的那般,染上了疫病,現在除了在這朝陽殿內等,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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